这里,曾经是当年成吉思汗跃马扬鞭的古战场。如今,这里再次杀机四伏——
滚滚硝烟笼罩的城市街道、立交桥、机场,战损的坦克、直升机、电子对抗方舱,残破的战壕暗堡、铁丝网、智能雷场……构成一幅大战后的现代战场真实画面。
在一场场红蓝拼杀的“战火”洗礼中,这里崛起了目前我军陆军部队编制序列中参照“对手”编制组建的唯一专业化模拟蓝军——“中国第一蓝军旅”。
如今,这支蓝军旅经过3年多卧薪尝胆的建设和锤炼,大步向红蓝兼备、形神兼备、攻防兼备迈进,搅动得我军实战化训练浪潮风起云涌。截止金秋时节,该旅与七大军区合成师(旅)、海军陆战旅等进行过33场实兵对抗演习,取得31胜2负的辉煌战绩,将我军战术训练红必胜蓝必败的历史画上了句号。
我军知名训练专家告诉记者,“真蓝军”进入训练场,揭开了我军训练史上实战化程度最高演练的序幕,推动了我军战术训练指导思想和战法创新的嬗变,终结了制约我军战斗力建设红胜蓝败的积习定势,这标志着我军模拟蓝军建设实现了历史性跨越。
隆冬季节,迎着初升的太阳,记者乘车来到这片占地达上千平方公里、刚刚交战完毕的战场,探寻他们的崛起之路。
红军机动中突遭蓝军炮火,道路被毁,红军迅速架设桥梁通过。张坤平摄
在“演得像”上下苦功,逼红军找对策——
让“决战朱日和,打败蓝军旅!”成为红军目标
这是该旅名扬国内外的第一战。
2014年6月初,该旅与南京军区某装甲旅扮演的红军的战斗打响了。
凌晨3时,红军在地空火力掩护下,成3路纵队向纵深地域开进,蓝军以警戒迟滞、远火打击、障碍阻隔、化学袭击等战术手段阻止红军开进。经过一番厮杀,红军主战装备战损率13%,蓝军主战装备战损率仅为3.4%。
见状,红军开始对蓝军防御阵地实施疯狂的综合火力突击,成功开辟3条通路向蓝军阵地突贯,蓝军则依托阵地和有利地形抗击红军火力突击,并以地空火力对突进的红军实施火力反打击……
经过十余小时激烈战斗,最终双方人员和武器装备战损率,红军为45%,蓝军为24.1%,蓝胜红败。
首战告捷,来自平时的深入探索和刻苦训练。
自从该旅担任模拟蓝军部队以来,每年演习都要占用训练时间。如何调整训练时间?在有限时间如何保证训练质量?
面对一连串的问号,该旅不等不靠,结合自身实际,组织专人到基层调研,边研究、边探索、边检验、边完善。
演习时间占用训练,他们针对实兵对抗演习任务安排相对集中的实际,对训练阶段进行调整。
训练时间短,他们就根据自身装备实际和演习时间,提出“技术训练训红军,战术训练训蓝军”的方式。
为保证训练质量,他们根据演习场次多的实际,提出“以抗代训”的训练方式,将部分战术训练拿到演习中,边演习边训练,经过实战锤炼,部队战术水平提高很快。
难题一个个解决,能力一步步提高。
该旅在“一联五抗”实兵对抗演习中,以逼真的蓝军战法,过硬的战术素养,精妙刁钻的打法,一次次让红军部队拍手称赞。
开始,他们这样认识“磨刀石”的意义:模拟蓝军在演习中要将红军难道极限,逼到绝境,打得越狠,越能磨砺红军。
基于这样的认识,“跨越·2014—朱日和”前几场对抗演习中,蓝军旅对红军毫不留情地猛下“狠手”,结果,有的红军甚至没能突破蓝军前沿,便铩羽而归。一些红军感慨:“蓝军太强大,我们机动数千公里来到朱日和,连蓝军面都没见到就被消灭了。”
这,反而让蓝军难以喜悦了,蓝军旅官兵警醒了:蓝军旅打败红军不是目的,让红军得到全程的磨练才能起到“磨刀石”的作用。
于是,该旅提出“遇强不能弱,遇弱不过强”的对抗原则,让来参加演习的部队都能得到全过程对抗锤炼。
新思路新原则,让蓝军旅在蓝军战术运用上更加灵活多变。
“跨越·2015—朱日和”第一场演习,充当红军的南京军区某装甲旅作风顽强,战斗力强。战斗一开始就处于胶着状态。
根据导演部规定,第一回合要打掉红军30%的兵力才能算赢,显然现状不容乐观,这时,蓝军旅旅长满广志有些急了。在电台中呼唤旅副参谋长、反装甲猎杀队队长刘博,连续发问:“反装甲猎杀队能不能发挥作用?能不能在扑朔迷离的战场找到目标?”
刘队长丝毫不怯,一咬牙跺脚,做出了让红军无法预料的动作,孤军深入红军纵深打击装甲目标。于是,他带着反装甲猎杀队一路杀进去,选择红军间隙直插到坦克纵深攻击群中,立即展开,对着30多辆坦克就是一顿猛攻,不多时就打掉10余辆。这时,红军才反应过来,立即派剩余十几辆坦克进行反围歼。
刘队长立即命令部队后撤,利用其机动性能快的优势沿着红军攻击间隙全身而退。因刘队长的拼死一搏,在第一回合中,红军战斗力指数被打掉50%,远超导演部设定的目标。
蓝军这漂亮的的绝杀,给红军上了一堂生动的实战课,未来战争什么情况都会发生,预想的往往没有突发的多,灵活处置战场情况才能在战斗中处于不败之地。
蓝军千方百计让红军每打一仗,都要刻骨铭心地向实战靠近一步。
伊拉克战争后,美国国防部报告中的一句话流传开来:“没有联合作战的战争是地狱,而没有标准化的联合作战是真正的地狱。”
又一场对抗战斗打响了。扮演红军的某机步旅决心打一场漂亮的联合作战,并制定了周密计划。
战斗筹划阶段,蓝军参谋长陈军组织“中军帐”精心谋划,反复论证,而后设了个圈套。
红军驱警战斗展开后蓝军不理红军,结果红军如入无人之境,提前1个多小时到达预定地域,但“要命”的问题出现了:红军暴露在那里,极易成为蓝军空中直升机和地面炮兵打击的目标。
红军决定提前进攻,但下达改变计划命令时,忘了通知航空兵部队。由于没有空中配合,红军突击群的战车,被蓝军直升机“点杀”了近一半。红军航空兵按原计划飞来时,“黄花菜都凉了”。
接到提前进攻通知的旅属炮兵团,指挥所未开设完毕,火炮未占领阵地,可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二三十分钟,一下子也乱了套
就在炮兵团忙乱的一塌糊涂时,蓝军多架直升机来了,从空中对红军炮兵阵地进行多波次攻击,被打得措手不及,许多官兵还未反应过来,就“阵亡”了。突击群也没能得到炮兵火力的有效支援。
红军陆空联合作战脱节,步、坦、炮等兵种协同不到位,结果损失惨重……
血的教训让红军醒悟:未来战场,是信息主导、体系支撑、空地一体、多维立体的联合作战。以往在营区天天喊联合作战,练联合作战,可一到 “战场”就“傻眼”了。其深层原因是“大陆军”思维和狭隘的单一军兵种作战观念至上,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,诸兵种不深度融合,未来走向真战场,必然吃败仗!
讲成绩轻描淡写,讲问题滔滔不绝一针见血——
复盘检讨,在寻找问题中砥砺前行
打胜仗是军人的最高和唯一追求。
33胜2负的战绩,足以成为该旅炫耀的资本,然而,对于该旅官兵来说胜利固然喜人,但相对于胜利,他们追求的是:在胜利中寻找问题,在失败中总结问题,在寻找问题中砥砺前行。
该旅官兵永远记得,2014年5月“跨越·2014—朱日和”第一场演习以该旅胜利结束,正当人们为之震惊,赞扬时,该旅请蓝军导调组组长、石家庄机械化步兵学院教授邸验刚,给蓝军找全方位问题。结果,邸教授讲问题“不尽长江滚滚来”,毫不客气,一针见血,在模拟蓝军不像方面连续提出5个问题,其中任务式指挥体现不明显。指挥官直接干预分队行动,甚至是排的行动,与蓝军相差很大,仍摆脱不了我军影子。
不仅如此,在接下来的第二场、第三场演习中,也反复指出,一线班排士兵的行动,大多是为杀伤对手而行动,战术动作普遍不到位、不规范,模拟不出模拟对象特有的行动特点来,要进一步下大力强化蓝军分队战术基础训练,确保演谁像谁。
邸教授的话搓中了该旅的痛点:专业化蓝军模拟的不像,打再多胜仗又有何用。未来战争,红军要对付的是真正的蓝军,而这块磨刀石未能真正模拟蓝军,不仅是失败,更是耻辱。
知耻而后勇。要把假想敌演真、演实、演活,班、排的行动是基础,营级部队战术行动是关键。一场荣誉维护战在全旅打响——
该旅利用两场演习中的间隙,利用基地提供的作战行动态势图,旅、营、连、排、班逐级组织演习复盘检讨会,逐个战斗阶段讲问题,从模拟蓝军程度到对表实战,从谋略指挥到营连战术,从班排战术到单兵动作,不放过任何细节,不丢掉一个问题。
采取旅指导营、营指导连、连指导排、排指导班,班指导个人,个人进行反思的方式,对演习中存在的问题进行逐一解决。
蓝军研训中心向上级请领资料,组织研究员对蓝军战术加紧研究。
经过多场次演习的磨练、反思和总结,该旅模拟蓝军能力越来越强,官兵的蓝军战术素养有了很大提高。
“跨越·2015—朱日和”蓝军旅与北京军区某摩步旅对抗,战斗一触即发。
机步二营四连二排副排长、上士晋玉杰,负责在XXX一带前沿把守两条通路。
红军两个连的步兵如下山猛虎直扑而来,晋玉杰指挥全排,一边交替掩护向包围圈引诱,一边临机设置诱逼型障碍,在不是包围圈方向的地方设置重重障碍,引诱红军沿设计好的路线前进。
红军进入包围圈后,晋玉杰与友邻部队一起,将他们全部歼灭。
像这样的战斗在可以信手拈来。上级指挥官只给下级指挥官明确什么时间、地点、完成什么任务,下级根据任务提出需要支援的力量。这样以来模拟更像蓝军,也提高了下级主观能动性,更提升了官兵战术素养。
这是一场载入蓝军旅史册的战斗。
蓝军四面受敌,扮演红军的某机步旅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,蓝军奋勇抵抗,最终以微弱比分败下阵来。
战后,蓝军全体官兵痛定思痛,认真反思失败原因,“成堆问题”被摆上旅复盘检讨大会上:特别是模拟对手防御作战行动“外壳硬、弹性大、火力强、反应快”等特点差距太大;陆航、特种作战、电子对抗等新型作战力量运用不充分;行动预案设想简单,部队战斗计算、持续行动界定不准,作战筹划组织不精细;忽视上级战略情报力量运用,对使用空军进行超视距精确打击不够熟悉,战略资源利用意识差……
让他们认识到,要想模拟像蓝军,必须要真把演习场当战场——
以前不敢飞的无人机,现在敢在演习场全天候飞行,并将侦察情况实时传输;
以前不被重视的航空火力,现在在演习场频频使用,并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;
以前只当成一种行动形式的机降行动,现在成为该旅定点打击,发挥重要作用打杀手锏。
讲起机降行动的发展史,蓝军机步二营五连连长刘启豪最有发言权。
他是该蓝军旅首次机降行动的指挥官。那次,他按照上级命令对红军实施机降行动,但没有告诉具体机降地点、行动、怎么返回等。就这样,他带着15人的机降分队眼前一抹黑的登上了直升机。
等到直升机降落,他们刚下飞机就被红军俘虏,直到演习结束,他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然而,一年后就是另一个样子。
“跨越·2015—朱日和”第二场演习中,该旅机步二营炮兵连连长班凤超带领机降分队进行机降行动。
机降途中,上级派远程炮火和航空力量开辟机降场,确定安全后,班连长根据战场态势,看到红军两路装甲分队正向蓝军前沿机动,于是决定对其实施袭扰。
于是,与直升机飞行员商量后决定机降到红军两路纵队中间,用反装甲火器对其实施打击,消灭装甲车辆十余辆,扰乱了红军进攻企图。
看到红军实施反击后,立即乘坐直升机返航。
大漠烽烟起,伴着清晨第一旅阳光,又一场实兵对抗即将开始,该蓝军旅官兵驾驶战车踏上通往战场的路,这条路承载了该旅奋斗的历程,见证了他们探索中国模拟蓝军部队建设的艰辛。
但是,不管这条路还有多远,路上还有多少荆棘,他们都会一如既往向前走,这是责任,更是使命。(宋凯征 王国红 记者张坤平)